蔡昉:国考打破年龄上限,释放双重导向

蔡昉:国考打破年龄上限,释放双重导向

转自:长安街知事

如果说上一轮技术革命还让人有时间慢慢适应,那么人工智能(AI)这波浪潮,直接把社会带入“加速度时代”。

AI会对就业带来哪些影响?创造性岗位就一定安全吗?我们该如何重新定义“有价值的工作”?国考打破年龄限制又释放了什么信号?

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、劳动经济学会会长蔡昉在接受长安街知事(微信ID:Capitalnews)采访时说,AI不是简单的“抢饭碗”或“换饭碗”,而是一把同时创造与破坏的“双刃剑”。它带来的生产力红利巨大,社会必须建立一套能够共享AI红利的制度。在这场没有旁观者的变革中,问题不再是“AI要不要来”,而是我们如何让技术真正服务人、造福人。

要建立一套共享AI生产力红利的制度

知事:当下社会对人工智能与就业的关系存在“抢饭碗”和“换饭碗”,您认为哪种更贴合实际?

蔡昉:我认为两者都有。AI被认为是最具革命性的技术之一,甚至可能是人类最后一次技术革命,它和以往所有颠覆性技术变革一样,是一把双刃剑,既创造新的岗位,也会淘汰旧的岗位,这两种效应会同时、强烈地出现。

劳动经济学家早就指出,从工业革命到今天,技术变革总是“先破坏,再创造”。比如,许多今天存在的职业,几十年前甚至十几年前都不存在。每一轮技术进步都会催生新的职业类别。

但问题在于,岗位的创造与消失之间存在时间差。失去工作的这一代人,未必等得到新岗位的出现。研究表明,人们改变职业往往需要很长时间,甚至要经过一代人。

因此,我们不能简单地说“别担心,新的岗位会来”。对于那些被技术淘汰的人,必须通过就业支持、社会保障和生活改善等手段帮助他们重新融入劳动市场。

更关键的是,社会要建立一套能够共享AI生产力红利的制度。毕竟,AI带来的利润源于劳动生产率的提升,这种提升不仅属于企业,也属于整个社会。企业理应获得创新带来的收益,但社会同样应通过再分配机制,共享这部分红利。

重新定义“有价值的工作”

知事:您在书中写道,AI可能替代的不仅是低技能劳动,也包括创造性岗位。那我们该怎样重新定义“有价值的工作”?未来哪些类型的工作会成为中国的“新蓝海”?

蔡昉:过去的技术替代主要集中在重复性、危险性或体力劳动上,人们因此形成了“教育水平越高越不容易被替代”的判断。但生成式人工智能不一样。它具备强大的认知能力,能在几秒钟内吸收、处理大量信息,这意味着它不仅会替代部分白领岗位,还可能影响到创造性、知识型工作。

未来,AI还会赋能机器人,而中国拥有强大的制造能力和全球最多的机器人装备。这意味着蓝领岗位也会再次面临替代。因此,我们现在无法确定哪类岗位最安全,几乎所有岗位都有被替代的可能。

但这未必是坏事。随着劳动生产率的提升,人类从资源约束中解放出来,能够提供更多满足需求的产品与服务。那时,我们就需要重新定义“职业”,不再局限于衣食住行或一般性的服务,而应包括一切能促进人的全面发展、满足他人或自身精神需求的活动。

正如马克思所设想的那样,人可以“上午打猎,下午捕鱼,傍晚从事畜牧,晚饭后从事批判”。随着AI带来的生产力提升,这种“按需而劳”的设想或许会部分实现。社会应通过再分配和公共产品供给,让每个愿意工作的人能从事有意义的工作,即便他的劳动没有直接的市场需求。

每个人都需要终身学习

知事:您怎么看“十五五”时期的就业形势?在人口变化和AI发展的背景下,如何推动高质量就业?

蔡昉:当前就业的主要问题是结构性矛盾。一方面,灵活就业比例高,但灵活性容易带来不正规性;另一方面,部分劳动力从城市回流中小城市或农村,导致劳动生产率下降。如果“一老一小”两类人群的就业困难得不到解决,也会降低整体就业质量。

AI可能加剧结构性矛盾,但也能成为解决问题的新动力。关键在于如何驾驭AI,让它与劳动者形成互补关系。AI不仅能提高生产率,还能通过“赋能”方式帮助劳动者,让原本不具备入门水平的人达到岗位要求,缓解“有活没人干、有人没活干”的结构性失衡。

要实现这一点,AI的开发者、企业投资者和用户都应与就业优先战略对齐。比如,企业在使用AI时,不应只追求替代劳动,而要利用AI提高劳动者能力。

同时,要通过教育与培训培养人机协作的新能力。AI在认知领域有优势,但在人际沟通、团队合作、同理心等非认知能力方面,人类依然不可替代。未来照护老人、教育儿童等领域都需要具备这些特有的人力资本。

因此,教育和培训要面向AI时代的人机互补需求,强化劳动者的独特优势。另一方面,还要建立更加普惠的社会保障体系,对受技术冲击和就业困难人群提供兜底支持。

人工智能既是挑战,也是提高就业质量、优化劳动力结构的契机。关键在于制度设计能否让技术进步真正转化为人的福祉。

国考打破年龄上限,释放双重导向

知事:今年国考公告明确,报考者的年龄限制由过去的“35周岁以下”放宽至“38周岁以下”,应届硕士、博士研究生的年龄上限也由“40周岁以下”调整为“43周岁以下”。您怎么看国考打破“35岁上限”,透露出何种信号?

蔡昉: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积极、符合时代趋势的信号,它至少释放出两个重要导向。

第一,它体现了反对年龄歧视的理念。我们一直在强调劳动力市场要包容不同年龄群体,但以往法律和政策层面缺乏具体落实。这次放宽限制,可以看作是一个现实起点,也为未来在立法上进一步反映这种理念打下基础。同时,这也与延迟退休的改革方向一致。

第二,它顺应了寿命延长与职业周期延长的现实。过去人们50岁退休、30岁就不再考虑再学习;但如果退休延到60岁、70岁,那么40岁、50岁继续深造完全合理。这一政策为更多“大龄学习者”和“再就业者”打开了通道。

此外,它还契合人工智能时代灵活、开放的人才培养模式和教育逻辑转变。过去我们用“受教育年限”衡量人力资本,但现在,一次性教育已不足以应对AI带来的快速技能更替。未来,每个人都需要“终身回炉”,不断培训、再教育、更新知识。

这不一定非要靠读硕士或博士实现。可能是一门两个月的微课程,一个技能证书,就能重新进入职场。教育、培训、工作将形成循环往复的过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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